发布时间:2024-12-27 16:14:28 来源: sp20241227
有一阵子,家里新添的大米里混了些细沙,每每做饭必挑拣半天。父亲知道后,便送我们一柄葫芦瓢淘米。
拿着这柄葫芦瓢,往昔父亲种葫芦的景象浮现在我眼前。葫芦开白花,和梨花一样雪白雪白。花谢,结出可爱的小葫芦。刚结出的葫芦,表面上有层细绒,像婴儿脸上的绒毛。葫芦一天天长大,要做网兜住,防止拽断藤蔓。
秋天,葫芦熟了,摘下,放窗台或吊屋檐上,搁一年半载。彻底干透后,什么时候要用了,用锯对半锯开。锯葫芦是个技术活儿,锯不好就偏了。每每这时,父亲就借来墨斗,在葫芦上“打线”。顺着墨线锯,一般不会锯歪。
在生产力不发达的年代,葫芦瓢在生活中担当了很重要的角色。瓢能保温,瓢把处不烫手。农忙时节,庄户人为抢农时顾不上回家吃饭,家人就用瓢端汤汤水水,送到田头地角。家乡大锅烧水,也用瓢往暖瓶里灌水。父亲告诉我,过去日子紧的时候,奶奶用萝卜干煮水,用葫芦装了,送到几里外山坡上刨地的爷爷和父亲手里。葫芦味和萝卜干水味混合着,有一种别样的味道。
因葫芦大小、形状和成色不同,扮演的角色也不一样:水瓢舀水,面瓢舀面粉;有种上下有肚的“亚亚”葫芦,适合观赏把玩,刷漆上釉,画些花草做工艺品。“亚亚”葫芦是我们的方言。父亲就珍藏着他童年玩过的几个小“亚亚”葫芦,那是爷爷送给他的礼物。我小时候拿出来玩过,等我儿子出世后,父亲把它们从柜里找出来送给了孙子。
现在用葫芦瓢的人少了,水瓮上扣一葫芦水瓢的画面已不多见。渐渐地,葫芦瓢成了只在记忆中出现的物件。参观一些画展,如果是乡村画,画面上有一柄葫芦瓢,常会有很多人驻足欣赏。我知道,这是勾起了他们的乡愁。
父亲给我的这柄瓢在锯开时,因干得太透,用力不均,裂了几道小缝儿。父亲用麻绳穿针引线把裂纹缝了个结结实实。他说:“用水煮过,好使。”
用葫芦瓢淘米能省去挑拣之苦,因为去瓤时留下的皱褶正好能让沙粒滞留其中,这不禁让人感叹万物之美妙。
一次,我去看一部老电影,电影中一种乐器的底部看着面熟,恰恰是半个葫芦做的。那个年代,材料紧缺,文艺战士们自制乐器,他们看中了家乡的葫芦。银幕上的半个葫芦奏出优美欢愉的乐声,厨房里的葫芦瓢则演奏锅碗瓢盆的协奏曲。这乡间寻常的果实,竟展露出种种妙用,这里有朴素的智慧,亦有生活的趣味……
《 人民日报 》( 2024年06月01日 08 版)
(责编:袁勃、赵欣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