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4-11-30 07:56:10 来源: sp20241130
公元1366年,明朝建立前2年,朱元璋下达“筑城令”,直至公元1393年,最终筑成包括宫城、皇城、京城、外郭四重城垣的明代南京都城城墙。经过600多年的变迁,城墙现存25.1公里,是世界现存最长、规模最大、保存原真性最好的古代城市城墙,一如当年巍峨耸立,只不过,当初的防御工事已经成为今天市民休闲、游客打卡的好去处。
在中华门瓮城可观大报恩寺塔、赏外秦淮河、领略古代防御工事的精妙;在台城段可远眺紫金山、俯瞰玄武湖、对望古鸡鸣寺药师佛塔;在石头城段可遥想三国烽火,感受“虎踞龙盘”的金陵气势……徐悲鸿曾感叹,南京城“乃如人束带而立,望之俨然,且亲切有味”。
南京城墙保护管理中心主任刘东华告诉记者,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南京城墙经历了60余次的保护修缮,已经从抢救性保护向预防性、系统性保护转变,从注重文物本体保护向文物本体与周边环境、文化生态的整体性保护转变,“从前城墙守护我们,今天我们守护城墙”。
科技赋能 动态监测
明代南京都城的营建,一改方形或矩形的旧制,在六朝建康城和南唐金陵城的基础上,依山脉、水系的走向筑城。南以外秦淮河为天然护城河,东有钟山为依,北有后湖为屏,西纳石城入内,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城垣样式。
但城墙本体因为气候、环境、植物等影响,一直受到各种病害的侵扰。
南京城墙保护管理中心自2010年起开始对日常巡查过程中发现的城墙本体重要病害进行结构稳定性监测,包括城墙本体裂缝、鼓胀、位移和沉降等。
2015年4月1日,《南京城墙保护条例》正式施行,划定了城墙保护范围,明确了禁止行为,从立法层面加大了城墙的保护力度。
南京城墙的外墙上,有时会看到一些灰白色的细管,下面还连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这个便是城墙的自动化监测设备,采集的数据实时传回南京城墙监测预警平台。这套2021年建成的系统,依托全线安装的263套自动化监测设备,不间断监测1575个点位。记者在监测大厅看到,日常监测的病害点位有369个,包括了沉降、风化、膨胀、位移、应变、裂缝、倾斜共7种病害,据了解,自投入使用以来,监测预警平台通过定期采集城墙数据、分析变化,排查了上千个风险点。
除了依靠机器监测,人工巡护在日常监测中仍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每天,都有专人分段对城墙进行巡护,“特别是风化这种病害,人工监测与机器监测形成非常好的互补。”一位巡护员告诉记者,每次出去,他都要带着手持设备,凭借常年积累的经验,拍照上传需要处理的病害险情。在一次巡护中,他发现解放门段的城墙外立面上有城砖松脱并通过系统及时上报,后来在养护中进行了修补,避免产生裂缝。
南京城墙由城砖和条石砌筑而成,砌筑城砖之间的粘合材料由于数百年来的风吹日晒,逐渐风化成适合植物生长的有机质,当植物的种子落到城墙上就能扎下根,并随着泥土的走向四处生长,有些植物的根系较粗就会在墙体内部对城墙砖形成挤压,导致墙砖的松动产生裂缝。而这种潜在的病害,机器还无法判断监测,只能依靠人工来完成。
监测系统如果出现报警,巡护员需要到现场去复核。通过监测数据的变化,结合日常巡查和年度病害普查,分析病害发展趋势,对南京城墙风险隐患进行定性分级评价,共分为A、B、C、D四个等级,根据不同的等级提出相应的处理要求。
明城墙的保护不只在于现有的本体,还有散落在各处的老城墙砖。上世纪50年代的城市建设中,一些城墙段被人为拆改,大量城墙砖流失、散落,有的作为建筑垃圾被填埋,有的用于房屋的建设,在后来老旧小区的拆迁中,常有明城砖的发现。为了让这些明城砖回归城墙母体,2016年11月,南京城墙保护管理中心与南京古都城墙保护基金会联合发起“颗粒归仓 守护城墙”活动,征集散落的城墙砖线索。石榴新村、光华门、河海大学、南京电磁厂、麒麟门……这些地点都在热心市民的持续关注下,成为城墙砖的回收点,目前累计回收城砖50多万块。
最小干预 科学修缮
600多年的明城墙还能成为南京山水城林的重要构成,离不开40年来的科学修缮。
南京城墙保护管理中心文物保护处处长刘彩霞告诉记者,遵循最小干预、科学修缮原则,编制了《南京城墙保护规划(2008—2025)》《南京城墙保护与修缮技术导则》等,多年来开展了南京城墙保护修复用砖制作标准研究、“包山式”城墙承载力退化机理及加固对策研究、南京城墙植物根系对城墙的影响机制及其清除方法研究、南京城墙表观病害合理修缮范围的精细化评估研究、南京城墙水毁病害防治技术研究等多项研究。
雨水隐患一直是造成城墙鼓胀和裂缝病害的主要因素之一,在历年的修缮中,城墙顶部的防水处理一直是修缮的关键,由于运用传统工艺的混合防水材料较难考证和实现,随着技术的发展和进步,城墙保护团队探索出了运用跟传统材料性能相近且优于传统材料的新型材料——高分子聚合物来改良城墙顶面防水。在充分实验及专家论证后,已在东水关至武定门段城墙修缮过程中试验成功并加以利用。
在具体城墙的修缮中,包山墙、周边有景区及居民住宅的修缮难度大。包山墙在修缮过程中有山体滑坡风险,周边有景区及居民住宅修缮操作面受限。
2016年11月27日凌晨5时许,小桃园公园内南侧城墙发生局部坍塌。小桃园城墙依山而建,城墙跟山体紧紧地靠在一起,高大的树木鳞次栉比伸向城墙,城墙下面是一个居民健身广场。
站在城墙下,依然隐约能看到一个倒“八字形”的新旧城墙修缮分割线,坍塌的长度约有20多米。据工作人员介绍,当时连续降雨,城墙内侧的土坡发生了位移,造成了墙体的位移,最终导致了局部墙体的坍塌。坍塌发生后,城墙及上体的加固修缮方案经多轮专家论证,获国家文物局批复同意后组织实施,此段城墙的保护修缮工作包括对坍塌段墙后土质边坡采用桩锚结构形式进行稳定加固,对坍塌段进行残墙清理,重新砌筑恢复城墙本体;对坍塌段两侧鼓胀、松动的局部墙体拆除后重新砌筑,重做城墙顶面传统防水层,恢复墙顶东侧排水明沟及西侧护栏等工作。
“由于坍塌城墙内侧为山体,外侧为居民健身及公园步道,大型机械无法进场,所有的坍塌清理和加固修缮作业均为人工作业。”当时参加修缮的工作人员回忆,为减小施工作业对城墙的影响,采取人工挖孔的形式进行桩基施工,因施工时恰逢雨雪天气,为了保证桩孔成形,每个桩孔均设置了防雨罩,防止雨水灌入,通过开挖放坡和桩锚施工化解了此段城墙山体滑移风险。
为保持此段城墙的原有风貌,城墙外立面均采用回收来的老城墙砖进行修复,顶面综合考虑到游客行走、冻融雨水因素,改用了新城墙砖进行铺设。为了彻底解决山体雨水对城墙的影响,城墙顶面加设了柔性防水层,山体和城墙之间增加了排水沟,对山体的汇水进行了有序疏排。
在中山植物园游玩的游客步行至前湖区域,隔湖相望,便能看到一段与众不同的明城墙,两段残垣被一个钢架结构连接起来。1991年,南京大雨,导致前湖段城墙发生坍塌。1998年,在清理坍塌城墙时发现了该段城墙内明洪武早期修筑的一段城墙,高度仅有现在明城墙的一半高,是典型的“墙中墙”结构,这种结构在其他城墙段也有发现,比如明城墙里的南唐伏龟楼遗址。同时,在对前湖豁口墙体进行现状调查时发现了一处水闸,该水闸为明初所建,是城内玉带河重要供水系统之一,为研究明城墙的给排水系统提供了重要实证。
在保留真实性和完整性的前提下,对该段城墙进行了可识别、可逆化修缮的尝试。采用裸露钢结构框架形式,贯通断开的两段城墙,并提供登临城墙的钢梯,进行了保护性修复的半山园水闸作为下沉式广场也对外开放,兼顾历史信息展示与文物活化利用,国家文物局将其称作“国内文物保护工程的一个创新举措”。
活化利用 数字延续
在中华门瓮城东侧,有一处与城墙一样颜色的现代建筑,顺着马道一样的斜坡走到屋顶,看到的就是城墙,这座建筑就是南京城墙博物馆,今年刚刚获评国家一级博物馆。
南京城墙保护管理中心副主任马麟介绍,作为国内最大的城墙专题类博物馆,与中华门段城墙本体在地理空间上紧密相连,基本陈列围绕“旷世城垣”主题,从设计思想、筑城技术、皇都威仪、军事防御、遗产传承5个方面,展示各类文物2000多件(套),集中展示南京城墙历史、文化、科技、军事等价值,形成“博物馆+遗产地”的呼应。
尽管记忆可以在历史中打捞,但与人的现实生活连接才能生生不息。
《白下琐言》记载:“岁正月既望,城头游人如蚁,箫鼓爆竹之声,远近相闻,谓之‘走百病’,又云‘踏太平’”。“正月十六爬城头,踏太平,走百病”的习俗在南京延续到了今天。
作为中华传统文化习俗,每年春节的城门挂春联、城墙灯会跟爬城头一样,成为了“我们的节日”重要组成部分。利用城墙本体建筑特点,在城墙沿线的中华门藏兵洞、南唐伏龟楼遗址、清凉山石头城遗址等遗产地设置展览空间,打造了南京城墙“沿线展览聚落”。打造《心印·中华门》线下沉浸式实景演出,拓展夜游空间。打造城墙绿道,让市民穿梭在历史的风景里。
为了应对城墙文物信息随着病害灭失的风险,南京城墙保护管理中心还搭建起了南京城墙“一张图”文物资源管理平台,利用三维激光扫描、倾斜摄影等数字化技术,对南京城墙本体进行测绘、扫描、建档、建库,并借助BIM精细化建模技术,对神策门、东水关、中华门3处具有代表性的城门、水关的建筑物结构进行精细化三维扫描,提取包含城墙本体、历史、多尺度的文物三维数据,实现南京城墙全维度文物数据信息采集。
工作人员在平台上打开解放门至太平门段信息采集,记者看到大小城墙砖如现实中一样排列,对于有铭文的城墙砖,系统也进行了拍照和标记。工作人员点开其中一个标记,显示出城砖编号、采集地点、经纬度、砖文内容、字体、方式等信息。比如在这块编号为本体砖99号的目录下就记录了,解放门东侧267.07米,基本完整等信息。
据了解,更大信息整合的数字城墙平台正在推进中,通过多平台数据的集成与完善,将真正构建起一个永不消逝的城墙。(人民日报海外版 记者 尹晓宇) 【编辑:王超】